2017.10.31索达吉堪布对话芝加哥西北大学师生【佛教的艺术教育】

藏传佛教的艺术与教育

Art and Education of Tibetan Buddhism

索达吉堪布 & 芝加哥西北大学师生

芝加哥西北大学

Northwestern University in Chicago

2017/10/31


1.关于开光

萨拉教授(主持人):

今天上午,我们非常荣幸地聆听了堪布的演讲,加深了我们对佛教以及藏地的了解。面对苦苦思索着现代社会人生意义的我们,堪布阐释了藏地传统宗教的多姿多彩。

下午,研究藏文化的学者们集聚一堂,也都准备了一些问题。希望各位在提问之前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、研究方向以及目前在西北大学的职位,以便堪布对您有所了解。

另外,如果堪布愿意的话,也可以就我们在大学研究藏传佛教的情况提出问题。这将是一场放松的对话,我想一定也会很精彩。

林罗思教授:

我是西北大学艺术史系的教授,是一名老师,也是艺术史学家。

我的问题是关于西藏艺术。据我所知,西藏的唐卡和雕塑都是需要开光的,那么壁画是否也需要开光?如果它们也需要开光,要用镜子或其他物品吗?具体的开光过程是怎样的?

索达吉堪布:

我们西藏的壁画,还有经堂里的艺术画作,实际上都属于唐卡的范围。经堂绘画有很多,比如经堂门口的四大天王像和六道轮回图,经堂内部的传承上师像和释迦牟尼佛生平故事的壁画,等等。这些画作的绘制,一方面有庄严经堂的美观作用,另一方面对信众有加持作用。

经堂里的画作完成时,都会举行开光仪式。有些仪轨需要用到镜子,从清净刹土中迎请佛菩萨,然后通过镜子的因缘把加持融入佛像。祈祷文中也会说:将来乃至经堂没有毁坏之前,这些画作要像真正的佛菩萨那样来加持众生;即使这个经堂已经毁坏,乃至画作的土粉没有毁坏之前,其加持也会一直住世。

一般来说,藏地的经堂开光时,对所有的画作和塑像都要开光,同时大家要恭敬顶礼、祈祷。尤其有的经堂里面,八大菩萨和传承上师的像都有,就更需要开光了,开光后得到的加持是不同的。

开光有一些不同的仪轨。贡智·云丹嘉措的著作中,有一个比较广的仪轨。全知麦彭仁波切也有一些仪轨,相对比较略。在法王晋美彭措的著作里,还有一些更略的仪轨。

总之,各个教派有不同的开光仪轨,依靠这些仪轨来开光都是可以的。如果因缘实在不具足,也可以念七遍缘起咒,做一个简单的仪式来开光。

藏地有些佛教大德经常说:没有开光之前,比如你在画画时,稍微有点踩踏,应该不要紧;但开完光以后,最好不要踩踏,也不要染污。因为此时佛菩萨已真正融入佛像中了。这是一种缘起法。

2.喇荣的艺术课

萨拉教授(主持人):

既然谈到了艺术,下一个就该轮到维迪亚那了。请向堪布简单介绍下您感兴趣的领域以及为什么来参加此次会谈,然后提出您的问题。

维迪亚那:

扎西德勒!我是西北大学艺术史系在读的二年级研究生。刚才提问的林罗思教授是我的老师。

我对西藏艺术以及西藏艺术史很感兴趣。我的问题是关于喇荣的艺术作品,还有在寺院和佛学院里的相关教育。在僧团里,艺术教育的状况是怎样的?

索达吉堪布:

喇荣没有单独的艺术专业,不像学校里有艺术方面的专业和班级。但我们经常会邀请一些艺术人才,尤其是佛教方面的,进行学习与交流。

前段时间,我们邀请了其他寺院的一些僧人,请他们用酥油制作艺术品。他们可以用酥油做成佛像、坛城,以及八吉祥、各种花等供品。每年的法王涅槃纪念法会,我们都要做“上师供”。为了准备这类特殊的法会,我们会把各个寺院里有特殊手艺的人请过来,花两三个月时间制作各种艺术品。相当于做一个艺术展览了。

艺术方面还包括佛像和佛塔的雕刻、观音心咒的雕刻等。

除此之外,还有佛教歌舞方面的艺术,比如金刚歌和金刚舞。这是佛教中特殊的舞蹈和音乐,会用到一些特殊的乐器。

在我们喇荣,以佛法的学习、修行为主,没有特别多的艺术科目。艺术不是主科,是副科。

3.现代化的僧团教育

安东尼亚:

我是研究东亚艺术的学者,主要研究西藏,最近在写一本有关东藏地区僧团文化的书,如喇荣、亚青等。我尤为关注僧团教育以及这些僧团在当代中国所体现的佛教意义。

我想请问仁波切,您能不能给我们讲一讲喇荣僧团教学的事情,这一定非常有意思,大家也可以放松一下。

喇荣因开设丰富多彩且专业性极强的课程而广为人知,比如戒律、密法、大圆满实修等。同时喇荣又以其现代化教学而闻名。我还想听您介绍一下,喇荣的现代化教学是如何进行的,与以往的传统教学有何区别?

索达吉堪布:

我去很多学校的时候,经常被问到与喇荣有关的问题。有一段时间,晚上睡觉前,耳边都回荡着“喇荣、喇荣”的声音。慈诚罗珠堪布有一次去美国,很多学校也一直在问喇荣的事情。后来他告诉我,他也有这种感觉。

其实喇荣的历史不长,到今年只有37年。但在短短的时间中,它发展得比较快。一直以来,喇荣对戒律很重视,对传统的僧众学修很重视。

进入到20世纪,传统教育确实跟这个时代有一些冲突。前段时间,喇荣的教务科要求僧众把手机上交,不然很多人天天玩手机。可见,传统教育被电子产品影响了,跟时代有了冲突。也有很多人反对这种做法,认为没收手机后,查资料和学习不方便。法师在传法的时候,弟子们录制也不方便。

不过,冲突之外也有便利。喇荣用网络、直播、微信公众号等一些平台,可以比较容易地传播佛法。

今天上午我也说了,现在喇荣学习的内容,传统部分足够多,但对世间的学问,如社会学、自然科学等,了解得还不够。

总的来说,喇荣是一个专业性比较强的佛学院。佛学院主要以佛学为主,其他的学习作为辅助。喇荣着重培养的人才,主要是显宗五部大论、密宗续部方面的。

在培养人才的过程中,与现代社会没有本质冲突。内容上没有冲突,但是方式上经常在调整。

4.我们寺院的特色

萨拉教授(主持人):

我补充问一下,相比该地区其他寺院的教学,喇荣的教学有什么特色?

索达吉堪布:

藏传佛教中佛学院的教育,大致是相同的,着重学习显宗和密宗的教义。喇荣跟其他地方有一点不同,就是会针对周边的在家群体开展“扫盲”活动。

一般情况下,藏地寺院的僧众会修行、辩论、念经,但对周围的老百姓,佛教道理传播得不多。就是开法会的时候,给他们灌个顶;做佛事的时候,让他们参加。

喇荣从法王晋美彭措开始,要求从几个方面来推广佛法和佛教教育。推广的方式,一方面是每年喇荣开法会时,有针对在家人的讲经说法。另一方面,我们每年会派很多法师到各个地方,给在家人讲一些佛教道理。也讲环保,讲卫生常识,如预防各种疾病的知识。尤其到了冬天,喇荣的很多法师、堪布都会出去,去周边的村落、县城,为老百姓讲经说法。

喇荣除了内部的法会和修行以外,与其他寺院最大的不同点,可能就是对周边老百姓的责任感了。

由于藏地历来的传统,只有寺院里有修行和学习,而在家人的群体中,除了念佛,学佛法的氛围并不是很浓。喇荣不管是堪布、法师还是普通的僧人,都有一种责任感,要去自己的家乡给在家人讲一些课。去的时候,哪怕只有几个人,也要给他们讲一些佛法和世间的道理。

因此,喇荣对周边很多地方的影响比较大,对此有赞叹的,也有提意见的。赞叹的人认为,喇荣出来的僧人为我们讲佛法,带领大家行善断恶,非常有意义。但也有一些寺院的出家人说:“喇荣开始控制我们的行为,不让吃肉,让我们的老百姓如何如何……”有些是他们确实没办法接受的。有些是因为当一个寺院的影响比较大的时候,其他寺院一直以来的地位受到影响,个别僧人心里有点不爽快。我们发现,对喇荣看不惯的人也比较多。

5.那些“堪姆”

希拉旺姆:

我目前在西北大学就读博士一年级,来这里不到两个月。我现在对藏传佛教,尤其对尼姑和喇荣很感兴趣。

西方对藏传佛教感兴趣的人,最近都在谈论格西玛的学位。他们说,这是藏传历史上,第一次让尼姑受到高等教育。但是据我所知,喇荣在上世纪80年代就已经有了堪姆的学位。

我想问的是,现在喇荣堪姆的人数和状态,她们每天的活动,她们所起的作用。还有,她们的课程跟男众僧人是一样的吗?附近民众是否会区别对待堪布和堪姆?她们得到堪姆的学位后,会选择做什么?比如去其他寺院教书之类的……

索达吉堪布:

从藏地历史上看,喇荣的女众出家人算是比较多。尤其是现在,喇荣和亚青是女众出家人最多的两个地方。

我去过汉地很多城市,女众出家人比较多的寺院,有一个在五台山,大概七百多人。而其他地方,这么多的女众出家人集聚在一起比较少见。

关于堪姆和格西玛。格西玛,是格鲁派中女众修行人最高的地位。堪姆,是授予女众出家人在佛法理论学修方面的一种学位。在喇荣,法王如意宝住世时已举办过好几次颁发堪姆学位的仪式。具体时间,我记得不是很清楚。前年我在加拿大的一个学校做演讲时,特意研究了一下。法王在世时,有两三次是亲自发堪姆证书的。法王圆寂之后,学院也举行过几次。

喇荣授予堪姆学位,是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,刚开始只有几个人,后来越来越多。在学院,我主要给汉族出家人讲课。汉族的出家女众当中,也有得到堪姆学位的。我那天统计了一下,有五十多位汉族的出家女众得过堪姆学位。学院里藏族堪姆的人数,我不是特别清楚,应该比这更多,具体是觉姆的教务处在管。据我所知,藏族堪姆中,今年正在带班的,好像有107位。还有一部分堪姆虽然得了学位,但还没有正式讲课,相当于实习老师。

最初的时候,堪姆和堪布在很多方面都有点不同,包括学位的获取标准。当时法王也说过,一开始对堪姆的要求并不是那么高。而现在,女众教务处有一系列评选堪姆的考核方法,包括考察学习成绩,观察她们的戒律、人格、心态,等等。拿成绩来说,学院里的出家人,每年有每年的成绩,每个月有每个月的成绩,乃至每天有每天的成绩,还有讲考、笔试等各种成绩,如此日积月累。对于我管理的汉族僧众来说,也是如此。当然也有一些特意为汉族僧众制定的规定和原则。

在学院内部讲经说法,堪姆和堪布没有区别。比如说男众这边,由堪布们讲五部大论;女众那边的堪姆们也是如此。有些讲俱舍,有些讲因明,有些讲般若、中观和戒律。除此之外,还会讲一些佛教基础知识、修行法,如《入行论》等。今年的课程有密法,有堪姆讲《大幻化网》,和堪布在学院内部课程的讲授,基本上是相同的。

虽然这几年,堪姆们也经常给周边的老百姓讲经说法,但影响力没有堪布们大。这可能是藏地的历史原因。

学院的极乐法会,参加的人很多,经常有两三万人,每年都有很多堪布负责讲法。去年的极乐法会,有两位堪姆,仁增秋珍和拉吉,她们两个为大家讲法,得到了很不错的评价和普遍认可。大家都觉得和听堪布们讲法是一样的。

堪姆们还会去一些女众寺院讲经说法。去年年底,学院做总结时,派往其他地方讲经说法的堪姆有37位,其中以女众寺院为主。当然,整体而言,藏地的女众寺院还是比较少,没有男众寺院多。

总的说来,堪姆们得到学位之后,有些是去别的寺院讲经说法;有些仍然留在学院中,在其他堪布或堪姆那里继续学习。

6.出家人写什么诗?

米兰达:

大家好,我是宗教研究系二年级的博士生,正在学习佛教方面的课程。萨拉教授是我的导师。我对西藏现代文学非常感兴趣,尤其是西藏女诗人的作品中所呈现的宗教和社会方面的话题。

此外,我也非常关注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西藏文学的发展。听说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僧人在写诗,有自由体诗和古典诗歌。我很好奇喇荣是不是也存在这种现象。有很多僧人在写诗吗?他们一般都写些什么?对于这些僧人来说,他们重点关注的主题和对象是什么?我还听说喇荣也出版过一些诗歌集,很想知道出版著作对僧人们来说很重要吗?谢谢您。

索达吉堪布:

现在确实藏地的很多年轻人特别喜欢写诗歌。藏地历史上有很好的诗歌,仓央嘉措的诗歌影响了很多人。藏地的诗歌创作方面,有一本专著叫《诗镜》,最早是从印度翻译过来的。我以前在师范学校里面学过,现在的学校里也会教授相关课程。

喇荣也有专门的诗学班,学习诗歌写作。女众有一些人的诗歌写得不错。也有一些出家人写爱情诗歌。去年学院的教务处提出,出家人的身份特殊,爱情题材的诗歌写得多了,影响不好。当然他们在表达上并没有那么外露,只是整体趋势偏向情感题材,毕竟现在的世界是比较开放的,也是丰富多彩的。

我看到的诗歌,有去年女众编写的纪念法王如意宝的诗歌集,有男众写的赞叹佛菩萨的诗歌,还有一些其他的个人作品。有些喇嘛去不同地方朝山,成都、宁夏、拉萨,他们将整个过程,还有在不同环境下做的事情,坐火车、喝咖啡……全部都写下来。看了之后,觉得有些诗歌很抒情,也很有意义。

以前法王晋美彭措经常要求弟子写一些诗。当年去五台山时,上师也让大家写诗。那一天是藏历六月初四,释迦牟尼佛初转法轮日,我也写了一首诗,还念给上师和僧众听了,后来连自己都忘了这件事。

算起来已经过去30年了。去年去五台山的时候,我对大家说:“有一首诗是我30年前写的,刚写完就在法王面前念过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没有一个人看过、听过,今年我再念一遍。”

现在很多年轻人不是这样的,他们写了诗,马上到成都去印出来。一个月当中,写完、印完、发给大家,速度很快。喇荣有些年轻的作者,写了诗,把自己的照片在电脑上美化一下,放进书里,再卖给大家。大家都觉得这个作者长得不错,至于文笔和内容,也许是自己的,也许是参考别人的。

藏地还有一些人,除了会写传统的诗歌,还受西方浪漫主义的影响,会写各种不同风格的诗歌。

萨拉教授(主持人):

堪布,您提到了觉姆们编写的纪念法王如意宝的诗歌集,还有喇嘛外出游玩写的一些诗歌。不知道觉姆们写的这些诗歌是否出版了,可以供我们参阅吗?还有您30年前在五台山写的诗是否出版了,我们可以阅读这些诗歌吗?

索达吉堪布:

觉姆的诗歌有一些在内部出版了,喇嘛写的诗歌,大部分也是在学院内部流通。我写的诗没有出版,版权在我手里。因为只有颂词,没办法出版。

7.利美是慈悲和包容

尼斯达:

我是西北大学二年级的学生,萨拉教授是我的导师。我研究的方向是利美运动,也就是19世纪发起于东藏地区的无宗派运动。

我想请您解释一下利美运动的理念和实施,以及如今喇荣的利美现状。

索达吉堪布:

利美是蒋扬钦哲旺波、贡智·云丹嘉措、华智仁波切非常重视和强调的理念,同时他们也倡导了利美运动。

总体上说,喇荣是一个非常开放包容的佛学院。为了体现利美精神,上师在学院的标志性建筑——大幻化网坛城中,不但设有藏地各大教派的佛堂,如格鲁、萨迦、宁玛,觉囊、噶举、苯波等,还设有南传佛教、汉传佛教的不同佛堂。

所以,喇荣可以接受所有宗派的教义。但是在自宗的研习当中,也秉持自己的风格,密法以宁玛巴为主。

这就好比现在西方的学校,大家普遍学习科学理念,但每个学校也有各自的特色专业和研究方向,有自己的不共之处。

所谓利美,指包容所有的宗派。喇荣既有利美的一面,在修行和传承上也有不同于其他宗派的特殊之处。

尼斯达:

我想请您具体解释一下利美运动的理念以及行为。

索达吉堪布:

我认为,对利美的理解,有狭义和广义两种。

从广义来说,是对世界上各个宗教、各个教派,都有一颗包容的心。就像大乘佛教,对所有众生都不排斥,都用慈悲心来爱护。这是广义上的利美,也就是不偏堕主义。有了这样的见解,行为上也跟随见解去行持,就是利美的行为。

从狭义来说,有文化上的利美、科学上的利美、宗教上的利美……

我不是特别清楚你所谓的利美跟我的理解是不是相同。如果是无偏堕主义,我觉得在目前人类社会所有的不偏堕主义中,大乘佛教的思想可能是辐射最广的。其他的宗教思想都只关注人,将动物排除在外,或者只关注自己的民族,只关注自己的信众,这些都不是利美。

真正的利美,是大乘佛教的见解。

8.一门课改变一生

萨拉教授(主持人):

目前为止,一直是我们向堪布发问。关于我们学校正在进行的藏传佛教研究,堪布有什么问题想问吗?另外,对于我们的研究重点或研究方法,您能否提供一些建议?

索达吉堪布:

我问几个问题。首先请教萨拉教授:作为西方人,您精通藏语,又研究藏传佛教这么多年,我很好奇,为什么您对藏传佛教这么感兴趣?在这个过程中,对您个人而言,有什么样的收获和利益?

萨拉教授:

很难解释我为什么会被佛教吸引。实际上,第一次遇到佛教是我在读本科的时候,当时我19岁。我在耶鲁大学选修了印度佛教史的课程。课上,教授用梵文解释了“真如”,它指事物的本来面目,佛陀宣讲了事物的本来面目。我把这些记在了笔记本上。

我对这些非常着迷,尤其当老师讲到佛陀所宣讲的无常、苦、无我。我想,“就是这样,这些的确是真的”。根本上来说,最初吸引我的、最令我着迷的就是佛法。佛法深深地打动了我,我想这其中肯定有很多值得学习的。

20年过去了,我仍然在不断地学习,如果尽其一生都能学习藏传佛教,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。因为我无法彻底通达佛法,我需要永不停息地学习。获得博士学位并不是终点,而是一个更加深入学习的开端。

佛教深深吸引我的原因,在于它教会了我很多。比如人为什么会痛苦,如何不再自私自利地活着。我会尽量地将这些教言融入自心。

此外,我对藏文化也很感兴趣。我被藏文学、藏语以及藏地历史深深吸引着。所以,不仅仅是藏地的佛法,还有属于藏地的智慧魅力都令我十分着迷。

索达吉堪布:

为了“报答”你们,每个问我问题的人,我都问你们一个问题。你们简单回答就可以。我先问她,你最喜欢的诗歌是什么?为什么?

米兰达:

我喜欢上的第一首诗,是艾略特的《阿尔弗瑞德·普鲁弗洛克的情歌》。我想这是那个年代大多数大学生都听过的一首诗,而且很多人把它当作英文诗歌的入门。这首诗的风格比较灰暗和嘲讽,它也是我想背下来的第一首诗。

索达吉堪布:

我问一下这位教授,您对藏传佛教的唐卡艺术有什么样的看法?有哪些建议?

林罗思教授:

我非常钦佩唐卡艺术,在不断变革和发展中,它的制作仍不失其根本宗旨。同样,佛陀出现于世的根本意义,经过诸多世纪一直延续至今。同时每个宗教以及不同的传承流派,在不同的时代也都在发展,并形成了各自独有的特色。

9.不会说藏语的藏族人

索达吉堪布:

作为西方人,你们学习藏族的语言,而且说得特别好。但国外的很多藏族人,现在反而不太会藏语和藏文,一代一代下去,最后只会说英语。国内的藏族人,也有很多不太会说藏语,只会说其他民族的语言。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,我个人心里比较着急,但也没什么办法。

虽然很多西方人注重藏地的文化,认可其中的意义,甚至花一辈子的时间做研究,但我们本民族的人却不太争气。您怎么看待这个现象,这是一个时代的趋势吗?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?

林罗思教授:

据我所知,慈诚罗珠堪布正在想办法提供一些教材,比如教学手册、词典等,以便在藏地推广更加标准化的藏语。慈诚罗珠堪布在藏地组织了一个由僧众组成的学习小组,其中都是拥有着高学历的僧人,还有藏族学者。主要是为了编辑出版一些书籍,来帮助藏人不断地完善藏语。

在我看来有一个挑战,就是汉语学习带来的影响。这一点您可能也很清楚。在中国,汉语的学习非常重要,这也给藏语的发展以及藏语专业化和学术化带来了不便。因为汉语占据了主要地位,很多藏人会投入大量时间学习汉语,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工作机会。

但需要提到的一点是,我也遇到一些藏地的年轻人,他们非常认真,语言能力很好,同时能熟练掌握汉、藏、英三门语言。这样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。我觉得这些年轻一代回到藏地,会用新的方式和途径来传承藏语以及发扬藏语,同时也会带去新的理念。这样一来,我们可以借助新式藏语来更专业、更学术地探讨各个学科。

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可能有很多,这是我最先想到的一点,希望能有所帮助。

萨拉教授:

这里容我再补充一点。我认为藏语的传承及学习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,这不是依靠个人能力可以做到的,需要机构和社会团体的广泛参与。

比如,为了让学生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,我们会给他们提供一些奖学金。否则的话,他们可能会因为去打工赚钱而不能来上课,无法投入学习。

我自己也是这样,为了凑足学费申请了各种公立和私人的资助以及奖学金。其实在高校里,几乎每个人都会这样做。

所以,语言的保护需要社会各个机构、大学、城市以及城镇的共同努力。这其实是一个体制问题,单靠个人的意志和努力是远远不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