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.11.11.索达吉堪布对话东京大学学者【心灵鸡汤也很有营养】
心灵鸡汤也很有营养
Chicken soup with depth
索达吉堪布 & 东京大学学者
东京大学董泽文化研究所
University of Tokyo
2015/11/11
1.宁玛的红辉
东京大学学者:
2001年,我去过喇荣wumingfo学院,还有亚青寺、德格印经院、阿坝州的几个寺院。此后每年都会去几个地方,四川、甘肃、云南、青海的藏区。虽然我是外国人,但没有什么限制。
我的研究课题是中国共产党的宗教政策,所以会去几个藏区,了解当地的情况和变化。我以前看过这本书《宁玛的红辉》,看完很感动。遗憾的是,大部分日本人都不知道这本书,也不知道它的内容。这本书上第二页的照片是早期的佛学院的坛城。我想问一下,这座坛城的一楼是不是招待所?
索达吉堪布:
不是。招待所在坛城的旁边。坛城的一楼是各个教派的殿堂,比如汉传佛教、南传佛教,藏地的格鲁派、宁玛派、萨迦派,还有苯教等,共有各个教派的十三个殿堂。
东京大学学者:
堪布的教派主张是教法要超越宗派。除此之外,还特别提出,应该大开门户,除了藏族人,让其他民族和国家的人,如mguo、新加坡等地的人,也都能够学习佛法。
从我们的角度来看,佛学院的影响力——这样一种风潮的流行现在刚刚开始。但并不是有信仰的风潮,而是一种没有信仰的风潮。没有信仰的人们,抱着一种观光旅游的心态,前来访问佛学院。他们希望看到真正的藏地的天葬,还希望能拍下照片。同时,因为佛学院处于海拔四五千米的地方,很多人产生了高原反应。
我有一个疑问请教堪布。近几年来,很多没有信仰的汉族人,前来佛学院参观,人数越来越多。您对这个现象有什么看法?
索达吉堪布:
我不会排斥这些没有信仰的人,和他们也有共同的话题。其实佛学院里的一些出家人最初也是没有信仰的,甚至很反对和排斥信仰,但现在他们都皈依了、出家了。可见,人的信仰随时都会改变。同样,一些有信仰的出家人最后选择还俗,也有这样的情况。现在出现的各种状况都是正常的。
东京大学学者:
《宁玛的红辉》的作者陈晓东,不知道能不能和他联系上?
索达吉堪布:
应该可以的。听说他在上海,但后来我没有再见过了,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。
东京大学学者:
大概三四年前,佛学院的僧房的屋顶都变成了红色的铁板。这是由佛学院统一制作的吗?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?
索达吉堪布:
日本的佛教建筑大部分是灰白色的,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?(堪布笑)
学者:
之所以会问这个问题,是因为十五年前,我曾经看到过那些僧房,当时屋顶并不是红色的。这几年,全部都变成红色了,个人观感有点奇怪,所以才想问一下您。
索达吉堪布:
因为佛学院是红色的世界,哈哈哈。
其实,也并没有特别的原因。本身藏传佛教、汉传佛教很多寺院的屋顶是黄色的,包括寺院院落和僧房,都是这样的。我们原来的经堂的屋顶是一种深红色,出家人的僧房屋顶盖了一些土,看上去是灰色的。大概三四年前,开始使用铁皮屋顶,因为原先的屋顶很容易漏水,铁皮防水,性能更好一些,就逐渐替换成现在的铁皮屋顶了。刚开始大家买的铁皮屋顶,各种颜色都有。后来佛学院的管理部门商量了一下,还是决定统一使用红色,和学院本身的颜色比较匹配。
我们自己也觉得没有之前的好看,太显眼了。后来也商量了,不能太红,颜色稍微淡雅一些。主要就是这个原因,其他就没什么了。
学者:
不是因为佛学院的红辉。
索达吉堪布:
宁玛派也叫做红教。
2.为什么学习堪布的教法
东京大学学者:
堪布在2012年出版的《苦才是人生》在国内造成很大的轰动,在各个平台和书店都卖得很好。之后的第二本《残酷才是青春》、第三本《做才是得到》也同样非常畅销。但在日本,即使对藏地很有兴趣的人,也不清楚这些情况,也不了解堪布所进行的各种活动。这一点是很可惜的。
对于一个日本人来说,不太理解为何堪布您的教法能渗透到汉人的心里,在汉地有那么大的影响力。当然,对于藏地来说,您本身是如意宝一样的存在,是希望的寄托。您对汉地的知识分子群体、女性群体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力。我想问问在座的信众,为什么您对他们来说,有那么大的魅力?
观众甲:
我是在2011年遇到了堪布,被堪布的教法所吸引。为什么呢?因为我一直在闻思堪布所讲的佛法,目前以学习《入行论·善说海》为主。在学习的过程中,我发现通过次第的闻思和修行,可以对治我的烦恼,同时自身性格也会有所改变,变得更加调柔。对于自身来说,这种心的训练非常有益。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,都特别尊敬索达吉堪布,对堪布的教法特别投入。
观众乙:
我也补充一点。我目前在高野山大学的研究所做研究员。我的研究课题是“入唐八家”。今年上半年,我在高野山大学选修了十五门课,通过这些课程学习,我发现真言宗的很多思想和宁玛派的经典内容,也就是索达吉堪布所宣讲的内容,非常相近。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,值得我们更多地关注。
东京大学学者:
这两天看了一些宁玛派的书,觉得和日本佛教有很多接近的地方,和您有同样的感想。
观众丙:
人从哪里来?为什么有些人出生在富贵的家庭,而有些人出生在贫穷的家庭?为什么有些人的生活一帆风顺,而有些人的人生非常坎坷?在这些现象背后,到底有着怎样的原因?从小时候开始,我就对这些人生问题充满了疑惑。
通过网络,了解到喇荣wumingfo学院的存在,还有索达吉堪布的教法,找到了所有疑问的答案,也确立了自己的人生观,找到了自己人生的归宿。追寻和探讨人生的真理,这就是我学习堪布的教法的原因。
东京大学学者:
您所说的人生方向的确认,找到人生的方向,具体来说是什么?
观众丙:
具体来说就是,以前只考虑自己和亲朋好友,从来就没有想过为别人付出。通过学习,现在渐渐意识到,除了利益自己,还要去帮助身边一些有需要的人。通过学习利他来克服自私自利的心。此外还意识到,需要有包容心,超越民族、国家、文化的界限,在这个基础上,为更多的大众付出,促进彼此的交流和融合。
东京大学学者:
您都阅读了哪些书?
观众丙:
堪布所有出版的著作,包括刚才教授介绍的《苦才是人生》系列。也修习了五加行。更重要的是,上师的言传身教,三十多年来的传法,以身作则的利他行为,深入自心,令人感动。
观众丁:
在学习索达吉堪布的佛法之前,我曾认为佛教就是烧香拜佛、念念经,或者是参加各种各样的法会……也会疑惑佛教是不是就是一种迷信。来到日本之后,对于日本佛教的某些状况,包括戒律等,感觉和自己心中想的不太一样,不是想象中那种伟大殊胜的形象。
这三年时间,通过学习堪布的法,内心有了巨大的转变:完全颠覆了之前的人生观和价值观。从前,总是想要向外去寻求幸福和快乐,比如想要获得金钱,想要得到家人、社会的认可。但不断地往外寻求,就会发现,内心的欲望不但得不到满足,反而增加了烦恼。
正如堪布在《苦才是人生》中所写的那样,人生的底色就是三苦、八苦,各种各样的苦。我们通过学习,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之后,就要去追寻真正的出离轮回的大乐:成就佛果。
原来我们所认为的幸福和快乐,就是为了自己和身边的人。学习了堪布的法之后,自己的内心就会变得更宽容、更豁达。不仅想到自己,还想到整个人类,甚至想到我们身边的旁生以及所有众生。也希望自己能够把爱身边人的这种小爱,转变成超越民族、国家乃至物种界限的大爱。希望自己能生起这样利他的菩提心。
学习佛法,主要是通过闻思修,调伏内心的烦恼,减少贪嗔痴慢疑,增加慈悲和智慧。
3.从学术专著到大学演讲
现场观众(东京大学研究员):
十年前我就读过您的《中论讲解》,对这部学术类著作印象深刻。但这几年您出版的著作和讲座,学术性的内容并不多。
我个人从本科开始学习佛教,一直是相关专业,我在东京大学留学三年,目前在印度哲学研究室做研究员,也在国内教学。我的困惑是为什么您这几年主要都在大学里做讲座,而且都是非学术性的,包括今天的讲座也是如此。对于学术界,您可能以批评为主,但其实在日本,学术界和宗教界的关系非常融洽,我们研究室里就有很多僧人,以学术的方式在大学里进行研究和学习,非学术的情况是比较少的。
您的教言对我们的帮助非常大,但从佛学的研究者角度来看,这类非学术的著作,算是一种心灵鸡汤吧,我可能就在飞机上翻一下,不会特别认真地阅读。
如果您在大学里讲授专业性的课程,比如您带我们读一些文献,或者讲一些学术性的内容,当然非常欢迎。但像今天这样的非学术性讲座,印度研究室的教授们都不会参加。这是日本学术界的普遍情况。中国的情况是,出家人去大学做讲座还是很受欢迎的。但这同时会给学生们带来一个困惑,即什么是佛教?什么是佛学研究?
我个人非常崇拜您,读过您很多著作。2008年出国后,有机会见到很多仁波切和喇嘛,大部分喇嘛都不会选择在大学里做演讲。而我知道您在全世界很多著名学府都做过讲座,宣传力度也很大。在此,想请教一下堪布,您这几年的转变是出于什么原因?
索达吉堪布:
这个问题很好,我来回答一下。
可能早期我偏重于学术方面的翻译和研究,包括中观、因明等比较深的学问。但是除了一些专业人员,能在这方面受益的人很少。那个时候在汉地,比较简单的佛学课程,大概有十万人在学;比较深的五部大论,如中观、因明、俱舍等,只有不到五千人在学,学的人特别特别少。就整体人群而言,这是一种普遍情况。
我刚开始去一些学校讲课,像北京大学哲学系,我就去讲一些中观的哲理。北京大学听众的接受度还稍微好些,我去其他大学讲的时候,发现很多学生听不懂。后来我就会换一些通俗的话题来讲。
有时候去国外的大学,也会讲一些比较深的专业方面的内容,比如有位教授要求我讲如来藏,我就专注于讲如来藏,可能包括教授在内有五六位专业人士,很感兴趣,听得很投入,但其他的五六百人都听不懂。
后来我也思考,演讲不能仅仅满足个别人的需求,要考虑到更多人的需求。再加上很多人对现代佛教还有成见和误解,我去一些大学演讲,目的都是为了澄清。因为大学里的老师和学生,在整个社会中发挥着很重要的作用,如果这部分人群对佛教有误解,会影响更大范围的人群,甚至会影响下一代人。这就是我去很多大学演讲的初衷。
说到图书出版这部分,我翻译、写作的书其实非常多,但是在出版的时候,出版方都喜欢偏心灵鸡汤方面的内容。如果内容深一点,他们会担心卖不动。偏市场化的正规出版社,不会选择出版专业性强的图书。
现在我个人的时间分配是这样的,大概百分之三十左右出去讲心灵鸡汤,另外百分之七十,在学院里讲一些密法和中观的专业课程。这些专业书真的很多,没有人去出版,我有时候也觉得很可惜。
在学院内部讲课的时候,我更多地专注地讲一些自己很有感受的专业内容;在大学里面,讲世间法不合适,也不是我的专业,讲深一点的佛法,下面的人都打瞌睡,所以就尽量和大家讲一些佛教的简单道理。
刚才说到很多大学里的老师和学者对佛教有一些偏见,也影响到了学生,刚开始我发愿去大学里澄清这种误解,只要有大学请我,我就去。现在很多人希望我去,又有越来越多的学校对我发出邀请函,看到其中一些有名的大学,会想:“这个学校很出名,那我去这里吧!”确实有这样的心理活动。
去美国的时候,有二十几所大学发来邀请函,我就选了那些比较出名的学校。出于自己的好奇心也好,自私心也罢,有这样一种心来做选择。
上次我们去美国,有些学校没去成,很多教授向我抱怨,我说:“可能需要慢慢来吧。”比如第一次去美国的学校里做演讲,我会先观察一下,这些著名大学里的老师和学生,他们对佛教的理解水平怎么样?有些可能很高,提的问题我都回答不上来;有些可能不一定很高。但不管怎么样,有机会的话,还是想去看看,感受一下。
这就是我这几年在大学里做演讲的想法和原则。
现场观众(东京大学研究员):
感谢您的回答,这个问题确实也困扰了我好几年。我一直都很关注您,您大学里的讲座我全部都知道。您有没有想过,将弘法的内容和大学里的讲座内容,做一些区分?
索达吉堪布:
我自己觉得很有必要做出区分。
比如这次在欧洲,有极少数会面是纯粹的专业人士之间的交流,还有一些小型的讲座和互动。其中有几个学校,每次大概十来个人,都是研究藏传佛教的,我们花两三个小时,一起探讨交流。这种形式我还是很愿意的,有时候很想与一些很有智慧的人一起探讨,这样是很有意义的。
国内也有类似的情况,有纯粹学术性质的研讨会,包括在心理学方面做探讨和交流。但大部分还是公开的讲座。
我看到其他一些佛教上师,在大学里讲的内容都比较简单,刚开始的时候我不理解,觉得去这么好的大学应该讲深一点,应该把佛教里最深的东西分享给大家。后来我自己去做演讲,才发现情况不像我想的那样。听众里不一定都是大学生,而且有相当一部分人,对佛法没有任何了解。国内外的大学里都是这样,我只能相应地去做一些调整。
在公开场合的演讲中,有好几次都挺失败的。有一次,我在厦门大学讲如来藏,观众全部都睡着了,后面我换其他的话题也无济于事。还有一次在香港中文大学,也是在讲的过程中,临时转换话题。因为我比较敏感,发现下面的人都不听或者睡着的时候,就会想是什么原因。
你们以后去做演讲的时候,也会有这种感觉。刚开始可能觉得,“我这么专业,一定要讲深一点”,结果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。所以我现在出去演讲,不会讲佛学院里的专业内容,基本上都是你所说的心灵鸡汤。我也会安慰自己,心灵鸡汤也很有营养。
现场观众(东京大学研究员):
是的是的,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,您作为一位那么优秀的学者,那么好的学问的那一面,不被大家所看见。藏传佛教有那么好的传承,是汉地所没有的。藏地有那么多的高僧大德,都那么有学问,如果能和学者之间进行交流,指导学者,就非常理想。
日本高校里有一些很有学问的仁波切,比如京都大学有一位仁波切,培养了很多日本学者,他们的藏文、义理等都是跟这位仁波切学的。但现在这样做的仁波切比较少,大家都愿意讲一些心灵鸡汤,受众会比较广。
您这次来日本,很可惜没有能和日本学者进行深入的交流。
索达吉堪布:
我也是第一次来日本,不可能满足所有人。你说的问题,我也有过顾虑,也在思考。刚开始的时候,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。后来去得多了,也调整过很多次,就变成现在这样了。
我还没进大学做演讲前,宗萨钦哲仁波切去北京大学讲四谛,我还说他,这么简单的法理,怎么在北大里面讲。后来自己去了,才发现还是要讲简单的。
现场观众(东京大学研究员):
是的,没错,一般我们研究室进行专业的学术性讲座,现场的人不会超过三十个,都是研究室内部的学生和老师。在东京大学,弘法性讲座非常少,更多的还是学术性讲座。
索达吉堪布:
我也喜欢讲学术性的内容。之前翻译的《中观庄严论释》推荐大家学一下。这不是我讲的法,是麦彭仁波切很重要的一部论著。
现场观众(东京大学研究员):
您将藏文翻译成汉文,对于汉人来说,机会非常难得。对于我们这样的佛教研究者来说,也非常重要。
索达吉堪布:
我还是很努力的,一直都在翻译,外出时也在翻译。这类译作,很多出版社都不会出,拉萨的个别出版社愿意出,但印得很少,每本只印一万册。
现在很多人对比较深的内容都不感兴趣。我刚开始发微博的时候,每天都发一些比较深的内容,然后发现都没什么人看。所以后来我就会写一些现在人喜欢看的内容。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很无奈。
我是这样想的,虽然是用一个通俗的故事来讲道理,但我尽量不重复别人,而用自己的智慧来分析,重新包装,表达自己的观点。包括今天讲的一些内容也点出了日本学界和佛教界的很多状况,提出了一些建议。
我以自己的智慧,用适应于现代的方式说出来,这一点可能最重要。有时候最深的东西不一定是最适合的,如果没有以适合现代的方式挖掘出来,不一定能让很多人受益。
现场观众(东京大学研究员):
您的佛法和书,能够吸引很多人来亲近上师、亲近佛教,这还是非常非常重要的,也是学者们做不到的。所以还是非常崇拜您,同时也期待看到您更多的学术著作能够出版。
索达吉堪布:
除了学术著作,修行方面的著作可能更好。
如果一辈子都在搞学术,最后死的时候什么也都没有修的话,还是不行的。所以学术界的人士还是要好好修行,随着年龄变大,各方面的无常也会显现,最后如果连一些基本的生老病死的道理都没真正领悟,时间也所剩无几,就太可惜了。